赶尸、放蛊、辰州符、落花洞女无一例外充斥着恐怖气息，湘西赶尸不只是民间巫术

死亡，并不是一件个体的、孤立的事件，它关系到死者的亲人、家族、社会等人际关系，也反映着丰富的伦理、宗教内涵。

而湘西，常以神秘色彩和鬼魅形象示人。赶尸、放蛊、辰州符、落花洞女无一例外充斥着恐怖气息。

在沈从文先生笔下，湘西“充满原始神秘的恐怖，交织野蛮与优美。”在文字的背后，沈先生真正强调的是湘西民的人性中所独具的充满优美浪漫、孤独悲怆的品质。

赶尸，作为湘西传说中的“三大邪术”之一，在其背后，同样能够彰显出人性中的友爱与悲壮。

                           

赶尸

诡魅习俗·赶尸传说

赶尸，是流传于湘西的古老职业。

赶尸讲究传男不传女，要求赶尸匠不近女色，更不能结婚生子。

想进入赶尸行，须有父母的同意，而且要立字据，才能由师父面试。面试的学生要在16岁以上，身高在1.7米以上，身强体壮、童子身，最好是长得丑，参加面试的男孩长得越是随心随欲、越是鬼斧神工、越丑越好。

除此之外，还要求这个孩子要胆大、能辨认方向，因为赶尸经常在夜间行动。

《魅力湘西·赶尸》剧照

   

拜师后，学生要在师傅的带领下，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学会站立功、行走功、转弯功、下坡功、过桥功、趟水功、哑狗功等三十六种功课。还要学会“倒日头”，也就是调整生物钟为白天睡觉晚上赶路，这就要求能够连续熬夜。

为了能在夜间行走，还要练就好的眼力和耳力，所谓蒙眼辨物、隔空听声。脚力和手力也是必须的技能，因为山里的地势复杂，免不了上山下坡、穿林入涧，尸体不能前进时，就需要赶尸匠将尸体抱过去或背过去。

一名赶尸匠需要随身携带几个法器：一个刻着天师咒的海螺或牛角、一个用朱砂或雄鸡血书写的“辰州符”，一件能够辟邪的黑色道袍、一个精准的罗盘和一面铜制的招魂罗。另外，还要准备一些路上行走时需要撒的纸钱、照亮夜路的灯笼和一个拐杖似的符节。

赶尸用的符就是用朱砂或雄鸡血画在黄裱纸上的一些符号，看起来不知是字是画，而且它一定要在阴干后才能使用，其具有双重作用，即控制亡灵和避免妖魔鬼怪的侵扰。赶尸匠所是用的咒语多种多样，最常用的就是文天祥的《正气歌》。符箓和咒语需要同时练习，符咒练得好，既能平安赶尸、保护自己，也能避免路上妖魔鬼怪的侵扰。

楚人信鬼·巫的诞生

“信巫鬼，重淫祀”是楚国的遗风，屈原在《离骚》《天问》《九歌》《招魂》中均有叙述。地处楚国腹地的湘西，其巫文化可追溯到上古时代，而“巫”字的来源，则见于历史上第一次“赶尸”的传说。

《史记·五帝本记》记载了事情的起因，黄帝与蚩尤在逐鹿大战，蚩尤兵败。战后，阿普（苗语：公公）蚩尤与阿普老司商议，要把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士运送回故乡。阿普老司便装扮成蚩尤的样貌，站在尸体中间，念念有词……

突然，一声高喊“死难之兄弟们，此处非尔安身之所，尔今战死实堪悲壮。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归乡。尔魂尔魄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伴随着阿普老司的高喊呼唤，躺在地上的尸体徐徐站起，面朝家乡的方向。蚩尤手持符节走在队伍前面引路，阿普老司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途中，敌军追上来，阿普蚩尤与阿普老司联手作法，引来“五更大雾”，将敌军困在迷魂阵中。

上面一横是雾或天，下面一横是地，中间那一竖是符节，阿普蚩尤与阿普老司一左一右，便形成了“巫”字。

甲骨文、金文、小篆的“巫”字

与子同袍·出走苗疆

湘西地处云贵高原边缘地带，崇山峻岭、沟壑纵横、山高路险、洞穴连绵，又有武陵、雪峰两大山脉贯穿全境，沅水、酉水蜿蜒流淌，经济落后、耕地极少，所谓“七山二水一分田”。

那里地理环境恶劣、经济文化落后，传统农业社会中民众分化出了无恶不作的土匪和安分守己的百姓。土匪们杀人越货、为非作歹，老百姓背井离乡、寄迹他方。

湘西地貌

独在异乡为异客，在全新的环境中，游子眼中的世界，除了是对未知的憧憬，更多的是自身对他乡文化传统从属地位的不甘。

同样的语言、同样的面庞、同样的饮食习惯、同样的情感经验，在集体“地缘情节”熏染下，向一串串文化代码，在同乡们的身上彰显。出走异乡的人，在移居地的文化冲突与文化压力下形成了以同乡为共同体的人际关系结构。

大家相互帮助，相互扶持，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一起。湘西的汉子们，同甘苦、共患难，在他乡闯出了一片天地。

落叶归根·尸骨还乡

出走的人在外奔命，家中的父母妻儿翘首期盼。

无论是谁，既躲不过，也不能回避的是死亡；无论是谁，既脱不掉，也抹不去的是故乡。

2005年的一个真实的事件轰动全国，湖南老汉李绍为，背着一同外出打工的老乡的尸体，上火车、赶公交，辗转千里返回故乡。2007年电影《落叶归根》的故事与此如出一辙，影片中的主人公老赵，在工友老刘死后，为了一句“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辗转千里白老刘送回了家。

《落叶归根》剧照

由于上述故事，都发生在南方，不免联想到湘西的“赶尸”，即客死外地的人都要被送回故乡。

其实赶尸匠接活也有是讲究的，叫做“三赶三不赶”。

“三赶”是被官府处死的包括砍头、绞刑的，战死沙场的，外出做工客死他乡的，死于这三种情况的人被认为不是自己想死，而是被迫而死，有生的欲望；

而“三不赶”是不明原因病死的，投河上吊自杀的，雷打火烧、尸体不全的，这些人的死亡意识较强，在赶尸匠那里不适合尸骨还乡。

逝者安息·生者如斯

《魅力湘西·赶尸》剧照

赶尸，在实践上、技术上是否可以成为可能并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作为一个传说中的古老行业，在人类情感上所带来的慰藉才是我们看待它的角度。

由于湘西千百年来原始宗教和自然宗教的遗风，人们在传说神秘故事时加入的巫魅色彩，人们对死亡的敬畏与恐惧，以及文学影视中戏剧化的表现方式，都将赶尸渲染的阴森恐怖。

对于赶尸，我们可能过多关注于志异猎奇、神秘怪诞，而欠缺了骨肉亲情的关照与思考。